April 10, 2001

My Fair Lady



Books and lyrics by Alan Jay Lerner
Music by Frederick Loewe
Adapted from Bernard Shaw's play Pygmalion and
Gabriel Pascal's motion picture
Presented by Royal National Theatre


I.

不知道為什麼,想起鐘樓怪人⋯⋯

或許,是開頭,流浪漢一塊扛起伊萊莎,替她戴上花冠,那一幕喚醒
我心裡的夸西莫多。思緒的柵門一開,瞬間不可抑制,我的腦海裡,
盡是夸西莫多那醜惡的笑容,久久不散。

伊萊莎只要換上名貴衣服,學會上流社會的腔調用詞,就沒有人相信
也沒有人認出她來自街頭。然而,夸西莫多呢?誰的眼睛能夠穿透他
醜陋的外表,看到他內心的單純潔淨?

即使愛情,面對這樣的醜陋,也不禁低下頭來。

我多麼喜歡雨果筆下的渺小人物。靈魂在惡劣的環境和軀體裡卻依然
凝視、渴望生命的美好,依然試圖掙脫羈絆,去追求、去

接近靈魂的喜悅與平靜。

但是,沒有人成為英雄。恰恰相反,這些小人物往往孤獨以終,甚至
連一絲憐憫都未曾獲得。他們無聲無息在這世界上出現,又無聲無息
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然而,我總是為之深深撼動。在他們離開世間的片刻,在故事結束的
瞬間,我彷彿看到烏雲密佈,一道陽光突然穿透而出,剎時天空盡是
耀眼的燦爛⋯⋯

人的渺小,就是人的偉大。

我喜歡雨果,因為他直視一切的低賤卑微、邪惡猥瑣,因為他敢面對
並且寫下世界的實相。然而,他始終相信,美好的存在,不在遙遠的
彼方,而在每個人心裡,那靈魂的渴望⋯⋯

於是,他浪漫。

我想,今晚的我帶錯了心情。我該隨音樂搖擺,該隨劇情起伏開懷;
我的雙腳該在雲端漫步,而不該在塵世的泥濘裡掙扎。我試圖跳躍,
卻只是濺起更多的泥巴⋯⋯


II.

發現自己甚少愛上故事中的主角。

主角其實最脆弱,而且可憐。寫故事的、聽故事的、看故事的,時常
把目光放在主角身上,他們總是注意主角的一舉一動,寄望主角撐起
整個故事,賦予劇情血肉。

主角為了結局而存在。然而,如此一來,主角反而失去了自由,失去
成為自己的自由。他必須完成作者賦予的使命,實現讀者觀眾加諸的
期盼,他無所不能,就是不能做自己。

所以,我喜歡伊萊莎的父親。

想喝酒就喝酒,想唱歌就唱歌,想耍寶就耍寶。不論西裝筆挺,或是
衣著襤褸,他就是滿嘴粗話,口無遮攔。他不用擔負作者的意圖,也
無須操心觀眾的感受,

他就是他。

他只要做他自己,就夠了。而,我們所求於他的,也不過如此。然而
奇妙的是,正因為他只需要做自己,反倒讓他一舉一動有了主角難以
企及的光芒。

主角就像月亮,儘管耀眼奪目,然而光彩多半來自劇情的反射。配角
就像螢火蟲,份量雖小,但卻能散發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的光芒。
比起璀璨的星光,我更喜歡螢火蟲小巧的晶瑩。

做自己總是幸福,無論何處。


III.

然後,我想到灰姑娘。

其實,這齣劇勉強可以算是灰姑娘的變調。通俗的講法就是灰姑娘的
番外篇。不過,我指的不是伊萊莎從賣花女脫胎換骨成為窈窕淑女,
彷彿「麻雀變鳳凰」的情節。

我想說的,跟舞會有關:如果灰姑娘如願換上最美麗的衣裳,也真的
到皇宮參加舞會,並且遇到了王子,與他翩翩共舞,可是王子卻沒有
愛上灰姑娘⋯⋯

然後呢?

我看著伊萊莎和亨利從舞會回來,兩個人在書房⋯⋯


IV.

我想到更好玩的。

如果把角色顛倒過來呢?現在,換成伊萊莎是教授,亨利是流浪漢,
而且伊萊莎的年紀大過亨利一截,這樣子,我們得到的,會是「窈窕
淑男」嗎?

要是把這齣劇和灰姑娘混在一起呢?伊萊莎愛上讓她「搖身一變」的
亨利;那,如果灰姑娘也愛上讓她搖身一變的巫婆呢?而巫婆,不就
像冷血遲鈍的亨利,硬把情人往別人懷裡送?

我聽見,仲夏夜之夢⋯⋯


V.

不要問我,為什麼沒讀到美女和教授。


VI.

Why can't women be more like men?


VII.

Because the world's been enough plain.